連放蕩透頂的人都變得臉如死灰, 上了年紀的和老成持重的都不由雙手撫額,彷彿胡思 亂想得出了神。但等鐘聲 餘音寂止,舞會上才頓時一片輕鬆的歡笑聲;樂師個個面面相 覷,啞然失笑, 似乎借此為剛才那番神經過敏的愚蠢舉止解嘲。大家還私相悄悄發誓, 保證下 回鐘響再也不這樣感情用事。不想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過了六十分鐘,也就 是說過了三千六百秒鐘,時鐘又敲響了,這時又照舊出現一片混亂和震驚,引起 大家沉 思。但是,儘管如此,這場歡宴還是規模盛大,讓大家玩得痛痛快快。 王爺的口味畢竟 古怪。他對色彩和效果別具慧眼。他對時興的裝飾一概不放在 眼裡。他的設想大膽熱烈, 他的概念閃耀著粗野的光彩。有人以為他瘋了,他 的門客卻不以為然。不過要確定他沒 有瘋,少不得要聽到他說話,見到他的面, 跟他接觸過才行。 在舉行這個盛大宴會之際,七間屋子裡那些活動裝飾大多是他親手指點安排 的。化 裝舞會的聲光特色也是根據他的主導口昧設的。不消說得,一切都搞得 奇形怪狀。真是 五光十色,變幻無窮,令人眼花繞亂,心蕩神馳——差不多都 是在《歐那尼》裡看見過 的場面。到處都是光怪陸離的形象,四肢和打扮都不 倫不類的人。一切夢幻般的奇景, 只有瘋子頭腦裡才想得出這種花樣。固然有 不少東西美不勝收,但也有不少東西傷風敗 俗,有不少東西希奇古怪,有的叫 人看了害怕,還有許多叫人看了噁心。事實上,在這 七間屋子裡走來走去的人, 無異一群夢中人。這些夢中人映照著各間屋子的色彩,不斷 扭曲著身子,竟惹 得樂隊如瘋如狂,宛若奏出配合他們步子的回聲。未幾,那間黑屋裡 的烏檀木 時鐘又敲響了。於是,一時除了鐘聲之外,萬籟俱寂,聲息全無。這些夢景頓 時 凝住了。但等鐘聲餘音消失——其實只有一眨眼的工夫而已——人群中便有一陣 幾乎 強自抑制的輕微笑聲,隨著遠去的鐘聲蕩漾著。於是音樂又一下子響了起 來,夢景重現, 香爐上散射出來的光線,透過五顏六色的窗子照著憧憧人影正 扭曲得更歡.但是,西廂 那一間,那些參加化裝舞會的還是沒人敢去。夜色漸 闌,從血紅的窗玻璃中瀉進一派紅 光;陰森森的帷幔那片烏黑,令人魂飛魄散; 凡是站在陰森森的地毯上的人,一聽到近 頭烏檀木時鐘發出一陣悶鬱的鐘聲, 無不感到比在遠頭其他屋裡縱情聲色的人所聽到的 更肅穆、有力。 可是其他屋裡都擠得滿滿的,充滿活力的心臟正撲騰撲騰跳得起勁。狂歡方 酣,不 覺鐘聲當當,已入午夜。於是,正如上文所述,音樂頓時寂然,雙雙對 對跳著華爾茲舞 的也不再旋轉;一切照舊出現一種令人不安的休止。但是,這 回時鐘要敲十二下,因此 玩樂的人們陷入深思默想的時間更長了,腦子裡轉的 念頭也更多了。也許,正因如此, 最後一下鐘聲的餘者還未消失的時候,大家